那个冬天
那个冬天,我将要十五岁了。和亲如手足的密友,已经肩并肩走过了七个冬天。那真是些青葱的日子;在薄薄的积雪下印上我们的名字,在凛冽的风口感受冰肌的温度,她呵着气焐着我的手。
第八个冬天,她要走了,只身去加拿大求学。走之前,她约好与我再见一面,或许去了就不再回来了。
清楚地记得那一前夜,雪就下个不停,沁满水汽的窗玻璃前,我内心暗流汹涌,不知加拿大冬天那凌凌的枫叶她是否真的能习惯。
清早起来,映进眼帘的,是清幽灰亮的一片。我的心也像外头的气温一样,冰冷到了零下。
看完电影出来,天色早早暗下,轻盈的雪夹着密麻麻的雨,飞旋着飘扬而下,老天是否也感受到了这种不言而喻的气氛,早早拉下天幕,让彼此看不清对方的泪眼。
那个冬天,流泻着的寒意冻住了我的心,我俩缓缓走在大街上,多少心头的浪花,又重新在记忆的长河中跳出。她将被风吹得发白的脸埋在围巾里,淡黄的灯光下,两个人的身影无限拉长,大家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好,唯恐一句不恰当的话,会掘开隐藏在地下的伤感的泉源。
她突然打开了话匣子,向我描述加拿大的风貌。枫叶片片,白雪皑皑,如烈焰般灼烧,照亮她清秀的面庞,一丝暖意微弱,如呵出的气般萦绕心头,却又被冬天的阴冷化作消散的烟雾。
街边没有高大的枫树,只有突兀遒劲的梧桐。那些寒风送下的叶子,相互拍打着,在夜空中,怅然响动。
还是到分别的时候了,巷子里光线暗淡,她笑给我看,记忆的灯光打亮她的微笑,我无力地举起手,招了一招,连再多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,再见,转身。
我们再如何阻拦时间的步伐,也回不到从前,回不到那个夏天了,只能停在那个冬天。
由南到北,再由北到南。
我们最终都要远行,最终都要与稚嫩的自己告别,告别是通向成长的苦行之路。那片梦想的枫叶,载着她与飞雪为伴,飘到远方的冬天,迎来一个新的春天,而这场注定的告别,就是与梦想的初逢。
那个冬天,在大雪纷飞中,有一张笑脸,是结束也是开始,是痛苦也是希望。
夜来幽梦忽重逢,小轩窗,忆过往,相顾无言,惟有执手笑。料得当年阔别处,飞雪夜,互拥抱,纵使过往难忘。
应该笑着挥手,好好告别。